之前分段发过,今日总算得空码完,毕竟是短篇,想想放在一起发个完结
正文:
说起来大约有些匪夷所思,但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确确实实是曹子丹。
提到他,包括司马仲达在内的大部分人内心会以“莽夫”一言以蔽,那少部分或明或暗均未发表评论的是因为他们不认识曹真。
只能说,这个虬髯大汉是把所剩无几的细心都给了曹子桓。
尽管他那张脸依旧是苦大仇深,眼眸里不变的是犹如言情剧男主角一般的郁郁不得志。
但曹真还是察觉他最好的哥们近来似乎是……很高兴?
尤其喜欢反复念着几句诗,念完了,便会低下头,忍不住发笑。
那笑倒也不多爽朗,只是看惯了子桓苦逼兮兮的样子,猛一见其笑颜,不用多灿烂也足以引起曹子丹的好奇。
一来二去看多了,曹真便笃定问题出在那首诗上。
当然,并不是说子桓如褒姒一般一笑难求,实是鲜少有东西能逗其欢心这么长时间。
作为凡是喜欢刨根究底尤其还对子桓如此上心的曹子丹,他思来想去,决定从子桓身边的人下手。
是日,他屏退左右,单独来找阿翁。
开口想着是不是不能那么露骨,便硬是费尽心思搜肠刮肚扯了半宿家常。
阿翁心里装着各种杂事,加上对曹真这孩子的没头脑忌惮三分,茶过三巡见对方始终没完没了,心想中郎将的夕食还没安排,可不能和这混人再瞎扯下去,便找了个由头,准备告退。
眼见如意算盘就要落空,还平白搭上半天光景与好茶若干壶,曹子丹赶忙将人拦下。
“那个——”憋了好一会,曹真汗如雨下的发现自己把那首诗给忘了,只得硬着头皮,“前两日子桓老是念着几句词,我寻思好听,想给夫人拿去秀在香囊上,怎奈忘了,还请阿翁总管帮忙想想。”
阿翁听他一说,摸不着头脑,别说曹真这粗人哪会想到甚么香囊之事,就算他突然不正常了一回,中郎将虽不似子建公子那般,也算能出口成章,做过百十来首诗,他这么一说却要自己到哪里寻思去?
心下虽百般不愿,曹子丹却得罪不起,况且对方还好声好气的玩儿起了之乎者也,不可失礼,不可失礼。
想着,忙把腰弯了弯:“这——子丹公子,敢问可记得诗篇是中郎将何时所著?”
“便是数天前吧,”曹真会议片刻,“就是……衣带诏那会儿。”
“衣带诏?”阿翁皱了眉头,“那段时日局势甚乱,未见中郎将有甚心思写诗。”
“难道是人送的?”
阿翁叹了口气:“子丹公子就一点也想不起来了?”
“咳……总管知我,读三十六计也就罢了,诗文委实一窍不通。”正急处,巧有风起,曹真蓦地拍了拍脑袋,“哈,想起一句‘枯桑知天风’。”
阿翁眼角一跳,旋即做腹痛状:“啊——人老体虚,竟是不中用了,老朽得去抓付药剂,公子留步留步。”
言罢,不待曹真发声,快步去了,待对方反应过来,早已不见了人影。
气的曹子丹一面跳脚骂道“老家伙好生狡猾”,一面更加笃定那首诗确不一般。
于是下一次再听道子桓露着迷之微笑嘴里念念叨叨时,曹真也不管那人是否念着这一句,劈头便问:“这首诗是谁写的?”
曹丕一愣,继而道:“无名之辈。”
曹子丹只觉两眼一抹黑,那那那,子桓哪儿听来的?
哦,曹丕耸了耸肩,迷之微笑迷而又迷,司马懿让人捎来的。
轰隆隆!
五雷轰顶。
第二个知道这件事的人是陈长文。
相比曹子丹,陈群是公认的靠谱沉稳好青年。
然而就这么个好青年,愣是被曹真带进了坑里。
事情还是要回到那首无名氏写的诗上,自从得知此篇从司马仲达口传出,曹真便失了以往兴致,在他眼中,凡是和司马懿沾上边的,都不是好东西。
奈何子桓对“不是好东西”的东西颇为上心,曹真知他脾气,不好多言,只得换个人把一肚子埋怨倒将出去。
于是一日趁中郎将不在,曹子丹一把将陈长文拉进小花园中的小墙角,满脸痛苦的念了首“情诗”,吓得老实人陈群还邪恶了一把,而后就听对方说:“长文,此篇可觉耳熟?”
陈群愣了愣,为自己的思想偏差汗颜片刻,继而恍然大悟状:“噫——此不就是中郎将近日最爱?”
被“最爱”二字戳得差点吐血,曹子丹还不及言,便听陈群自言自语,言道:此诗满含相思之情,按理说应该是妻子赠予夫君,哈哈,莫不是甄夫人念予公子听的?
曹真两眼一翻,晕了过去。
陈群大惊:哎呀,子丹,真是怎么了?
连唤数声,曹真才缓过一口气,双手直攀上陈群的肩膀,差点没将衣裳扯烂:“长文可知此诗是何人所赠?”
“诶诶?居然是他人所赠?那倒也不稀奇,中郎将素来受女子欢迎,想来——”
曹子丹差点没再背过气去,他呼呼喘了两口,咬牙切齿:“是司马懿托人捎来的!”
陈群大惊,忙改口:此篇倒也有些引申义,仲达许是想说……
后面的话曹真是无论如何也听不进去了。
第三个知道这件事的是郭奉孝。
作为日理万机的军师祭酒,完全无八卦时间的郭嘉得知此事纯属偶然。
某日,军师正要开始忙碌的一天,便听有事禀报,而后闻得派往曹真家的田六被曹真遣去司马懿家中听墙角去了。
郭嘉愣了愣,印象中曹真除了撺掇曹丕做些混账事好像并无出格之处,司马仲达嘛……胆小谨慎,更不会落人口实,这俩人和中郎将有些联系,怎么相互针对上了?
百思不得其解,于是下令,听到什么如实禀告,打探清楚曹真此举究竟何意。
熟料不一日,田六急急来报:大事不好,曹真打将上司马府了!
郭军师顿觉头疼,心道:司马小儿才将老父救出,怎么又惹上那混人?
忙问:“发生何事。”
田六一脸茫然:“小人不知,今早中郎将去司马府,与那司马懿聊了几句,而后负气而走,小人觉得二人对话甚为重要,便去告之了灵寿亭侯,熟料灵寿亭侯听完大怒,直接打进了司马府。”
“胡闹。”郭嘉拍案,“此等事怎不先来禀告?”
田六胡乱磕了几个头:“小人不敢,一早就将校事府画像地上,过了三刻才去禀的灵寿亭侯。”
郭嘉一想,确有此事,要怪只能怪画不能言。
如此,只得平复心思,道:“你如实说来,到底中郎将与司马懿说了什么?”
田六又磕了一头:“司马府上闲杂人等甚多,小人不敢不小心,只听了两句,中郎将责问司马懿为什么要教人一番话说给他听,还说……”
“还说什么?”
“还说司马懿始乱终弃。”
郭军师一口茶喷将而出:“胡说八道!中郎将怎会说出这样的话?!”
田六慌道:“小人不敢欺瞒,真乃中郎将所言。”
郭嘉沉吟片刻:“可知司马懿教人说了何话?”
田六点头,而后将那四句近日来同样挂在曹子丹嘴上的诗和盘托出。
军师前后一想,只觉被晴天霹雳击中,素来坚如磐石的双手竟有些发颤。
“兹事体大,万不能再被他人所知,”他挥退田六,“下次中郎将若再去司马懿,画册单独呈上,一干对话只可口述我一人知晓。”
田六叩首:“是,大人。”
当夜,郭奉孝思来想去,脑中一会儿是司马懿托人带诗,一会儿是曹丕那句始乱终弃,再想到之前曹子桓一反常态的相帮,惊得他直坐而起。
莫非这二人真有甚么苟且之事?
然后司马懿始乱终弃?
所以曹子丹会打上府去?
也就是说曹真也知道这二人的关系?
他越想越觉得可疑,而后变作可怕。
大王若知,恐怕曹子桓世子之位不保,虽邃了大王之意,但若从自己这里捅破家中丑事,即便是本军师,人头恐怕也难保全。
且……子建公子是否堪当大任,暂难确定。
郭嘉叹了口气,此事还需遮掩些日子,田六……过后怕是不能留了。
结果没等到事情过去,田六的性命先过去了,眼看着自己的性命恐怕也得过去,郭奉孝想这事儿怕是不能瞒着了。
第四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很自然的就成了曹孟德。
相比前几个慌慌张张一听就脑洞大开的诸位,曹丞相不愧是成为一方霸主的男人。
他首先是哈哈一笑:“子桓虽不是我最爱的儿子,但平心而论,这么多年随我征战沙场,他可不是甚怂包软蛋,要是能被那司马懿始乱终弃,凭他那脾气还不痛下杀手,我也不知他这到底是长进了还是越活越回去了。”
郭嘉闻言深以为然:“不过那个司马懿终非池中之物,若不能收归己用,须杀之以绝后患。”
曹操长叹:果然是奉孝懂我。
而后两人说了几句旁人听着也一定会误会的话。
再然后,郭嘉便顺应天命的成为了过去。
成为过去前,郭奉孝还不忘埋怨了那俩臭不要脸的一句:没奸情你早说啊,我这身体都是被这秘密憋坏的!
军师祭酒走后,曹孟德伤心了很久。
伤心之余,还将郭嘉的遗言奉行到底。
于是他把曹丕叫过来敲打了一番,言辞间颇有要以江山为重,不被儿女情长所羁的意味深长,弄得中郎将莫名其妙中还有点小欣喜。
因而等到话题谈到司马懿上,略有些飘飘然的曹子桓便失去了以往的警惕,无视他爹那句不能同就杀,直言一定会将司马仲达收归麾下。
很不意外曹操听了这话面上一黑,心里知道是一回事,怀疑又是另一回事。
即便笃定儿子和那人没什么,看这货这么回护,曹爸爸的眼神也微妙起来。
儿子大了,不好管啦。
曹丞相仰天长叹,心道那司马懿果然是留不得。
他这番心思曹丕自是不知,然而身为人子多年,自家父亲动了杀念他却能感受得一清二楚,暗自大呼:父亲的情绪果然捉摸不透,怎的突又变脸?
因而话题谈到校事府管事人选时,他颇为踟蹰了一番,方小心翼翼恭敬答道:“儿臣愿意自荐。”
好好好。
曹丞相内心欢喜雀跃,子桓终于也要争了,两个儿子打起来的日子指日可待。
此时对子建满怀信心的曹孟德将期待全然放在脸上,投递给曹丕的信息俨然变成了:加油干,爹相信你。
子桓内心堪称泪流满面的去了。
结果等曹丕去校事府任职,将近期卷宗阅罢,他就变成了知道这件事的第五人。
所以说当事人往往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,回忆起他爹在大帐中的意味深长,曹丕的感激涕零自然而然的,变成了大汗淋漓。
淋漓之余,心想:自己这心思从未对外人道哉,父亲如何得知?
想罢,定了定心神,连忙找阿翁来问了问最近府中可有甚流言蜚语,是否有人打探则个。
阿翁想了想:有,子丹公子曾缠着老奴问那首诗来着。
不用说也知道是哪一首,子桓眼角跳了跳,就差拍案大骂:曹真匹夫,坑煞我也。
深吸了口气,他道:“帮我私下调查一番,子丹在那之后又接触了何人。”
这调查也简单,田六是校事府的人定期会送工作日志,陈群那边就更好诈了,郭嘉虽然作古,不过听了曹丞相的话,临行说了啥也能猜个七七八八。
到曹丕这里一顺,他颇为头疼的想:只是一首诗而已,怎么就被这帮念着之乎者也的厮们解读出这么多道道?
更可怕的是,居然还猜对了。
如此,越想越气恼,那案终究还是免不了被掀了的命运。
既然传出去,日后也不怕坐实了猜测,始乱终弃这个名声,可不是他曹子桓会安然受之的。
且……
来日,正方长。
FIN