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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朋自远方来，不亦说乎。

沈炼想：孔老夫子真真坑煞我也。

裴纶，沈炼的前同事，和沈炼有过命的交情，两人深陷于阴谋，又一同杀出条血路。

不同的是，裴纶在那之后看淡一切，天涯海角，快活去也，而沈炼还在这宦海中浮沉，不得终日。

论其原因，沈炼后来想明白了：谁让自己没钱呢，活该耗着吧。

也因此，多少对裴纶有些羡慕。

当然，思念肯定也有，却也仅止于思念，对方来了，他还真有些避之不及。

譬如眼下，裴纶翘着二郎腿，如多少年前一样，大口大口吸溜着碗里汤汤水水的面条，不知道的听他这动静，以为是吃山珍海味，鲍鱼翅肚。

可沈炼心知肚明，他捯饬出的那碗东西，说是猪食可能夸张了些，但味道真不咋样，至少丁修舔了一口，立马作中毒状，颐指气使的差遣着沈炼给他去买东市的包子，俨然一副真.嫂子模样，且沈炼还是惧内的那种。

可惜，沈炼不仅不惧内，还很自然给了丁修一大脚板，踹着屁股让他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。

丁修也就配合着一路哀嚎“沈大人好无情无义”的渐走渐远，听得靳一川眼角直跳，倒是裴纶一腔热血的一边吃面一边为丁修抱不平道：“你小子也太凶了，睡都睡了还要怎的？当年对那什么北斋什么妙彤可不是这样的。”

沈炼：这怎么可比？

裴纶摔了筷子：不可比你去勾搭人家，什么意思？

完了看看碗里还剩了两根面条，心中大呼可惜，而后抹抹嘴一脸心痛：你这家伙当年就不上路子，除了女人对谁都不够义气。

靳一川一怔，刚想反驳，沈炼悄默声的拽了拽他的衣角，摇头。

一川见了，忙低下头作鸵鸟状，心道：二哥怎么尽惹上奇怪的人。

却完全忘了，其中一个就是他靳一川自己带过来的。

这边靳一川开着小差，沈炼那边已然开口：“我只想兄弟们都活着。”

裴纶嗤之以鼻：“你小子让我、让殷澄去送死的时候可没手软。”

沈炼皱眉，张了张嘴，最终沉默以对。

裴纶看不得他那一副总是万不得已的样子，哼了哼，拿出旱烟“吧唧吧唧”地狠狠抽着。

却再无后话。

靳一川抬眼瞧了瞧二人，终是将眼神又收了回去。

他们都有不能提的名字。

譬如殷澄之于沈炼，譬如老贼头之于靳一川，譬如丁显之于丁修。

于是这一室寂静直到丁修折返之前，竟无一人能打破。

丁修再返回来是个偶然，他走前再次顺了沈大人的衣服，绑手绑脚，难过得紧，等走到了地方才想起这件不合身的衣服并不属于自己，而已然磨得合适的那件又丢在了屋里。

坏了坏了，丁修狠拍了自己脑袋一掌，钱还在衣服里呢！

他连忙要往回赶，然而城东老铺热腾腾的大白馒头、薄皮包子就在眼前，无功而返，实在不甘。

丁修眼珠一转，嘿嘿笑道：“给我来十个。”

接过之后，丁修塞了一个在嘴里：“好吃。”

说着，掉头便走，含糊道：“账都记在衙门里的沈炼沈大人名下，我是他媳妇。”

言毕，不顾旁人目瞪口呆，扬长而去。

过了好一会儿，那卖馒头的老头才收回眼珠，跺脚道：“这贼人，白拿也就罢了，怎的还胡说八道败坏沈大人名声，老朽还想找媒人上沈大人家说亲去呢，这可怎么是好？”

旁边人立马劝老人家消消火，心里想的却是：哎呀，老王家要下手了，我可得抓点紧，我那三姑六婆家的好闺女都一心想嫁沈大人呢。

这边一阵闹腾，丁修自是不知。

他一路小跑，回了沈炼那屋，只见三人坐在堂内，各自瞧向一处，一看就是心有鬼胎。

丁修也不说话，把手里的包子馒头随意搁在桌上，而后慌慌张张奔进里屋，衣服里翻出钱袋，垫了垫没少分量，方才放下心来，等再回来，发现三个木头人中的一个活了。

活的那个正在啃他带回来的包子。

丁修一怔，便听那个叫裴纶的啧啧赞道：“这包子真是好吃，无怪嫂子挂念，皮薄肉厚，香而不腻，绝妙，绝妙。”

丁修的心情瞬时愉快起来：“裴兄弟这嘴厉害，不瞒你说，这城里就老王家包子入得了口。”

“这还只是‘入得了口’，嫂子果然是好品味，”说罢瞥了沈炼一眼，“这厮好福气。”

丁修立刻笑得前俯后仰：“我也这么觉得。”

二人一拍即合，相见恨晚，直把沈炼晾在一边各种夹枪带棒的损了一遍，期间靳一川借口要看病，一溜烟先跑了，徒留沈大人一人思索着先砍死哪个。

最后还是包子吃完了，裴纶才依依不舍道：“嫂子，时间不早了，我来这边还有些旁的事，明日再来打扰，届时请嫂子吃早市现出炉的糕点。”

丁修大呼好。

裴纶一走，丁修颇为感慨：“看不出啊，沈大人还有这么好的兄弟。”

沈炼此时面色早如锅底，冷冷道：“看不出啊，丁修居然舍得花钱请别人吃东西。”

丁修嘿嘿然：“那是沈大人的朋友，我怎能僭越，这账我和人说了，记在沈大人名下。”

说完，扬天长笑而去，只气得沈炼差点劈了桌子。

TBC